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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樂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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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麽在這裏?”

最先提出疑惑的居然是對方。

眼中閃爍的是真摯的茫然,這應該是一聲誠心實意的發問。姑娘在兩人跟前停步,探了探脖子,視線越過他們的肩膀,看到後方的小院,又繼續擡頭,註視向十二層高的賓館。

“謔。”她訝然地噓聲,眸光聚焦,定睛看了幾秒,才像是最終確認。一時間,眉眼都舒展開來,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可算回來了。”

聽上去似乎是在迷途當中徘徊了不少時候。

留神一瞅,兩人發現這位npc身上帶著東西,還不是空著手出來的。腰間懸掛的那把佩刀自不必再說,除刀以外,姑娘如今雙臂抱懷,揣在胸前的,還有一本小書。

說是書,不過很厚,硬殼,真要論,更像是本辭典。

莫莫的目光環上去,眼中難免存上了探究。

樂珊察覺到這一點,主動將那冊子遞了出來。

她對於散修的態度可比樂安時那幾位好上太多了。

東西推到眼前,兩個玩家才算徹底看清,這確然該算是一本工具書。封殼的材料精致,絨絨的透著些磨砂的質感。墨藍色的底子,醇厚的銀光填出四個大字:道者信條。

並非印刷體,不知是由誰手書,筆鋒遒勁有力,瀟灑張揚。

底端陰刻著一個不太起眼的出版社標識,得將書封翻開,在扉頁上,才能見到其作者的大名:

杜坤生。

兩位玩家:“……”

真是不出所料!

既然是杜先生的著作,那麽院中雕像手上拿著的,跟照妖鏡似的那本,應該也非它莫屬。

當然,雕塑只是象征,樂珊這本是實打實的真東西。挺小一個冊子,長寬也就巴掌大小,厚是厚了一些,不過不至於太過誇張,是一縮手就能握進掌心的尺寸。毋庸說,估計是特意為了便攜而設計出來的款式。

莫莫簡單瞅了一眼目錄,密密麻麻,條目還挺多,看措辭,涉及的議題不少,究其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在論述如何將當下積腐沈屙的道門生態環境構建成他心目當中的理想國。

看來,他們先前的猜錯沒錯。

這位杜坤生,果然是散修們的一位精神領袖。

連出身世家的樂珊都被他深深吸引,這位思想家的名頭肯定不小,沒準能算是領域內的第一人。

樂珊見他們翻閱,她是個npc,當然不會將這種舉動當成是在查看線索。姑娘只以為兩人沒有見過,所以才瞧著新鮮,頗具滿足感地嘚瑟道:“這是限量版呢!”

莫莫:……看起來是個十足的迷妹啊!

姑娘對散修態度不錯,然而和與其他npc打交道時一樣,世界觀下默認眾所周知的東西,對方是不會多此一舉再給他們科普一遍的。莫莫便也沒有再嘗試去做無用功,而是借著這個話頭,好奇地問了聲:“這麽寶貝,走路都捧著人家?”

“那可不。”

玩家一將冊子合上,樂珊便小心翼翼地將書又收回了自己的手裏。

圈在懷中,她才安心,也多了閑情逸致跟他們分享:“我的媽呀,這居然都一天了!我剛才一直念叨著杜先生保佑,沒想到還真的有用,可算是走回來了!”

玩家:你們這位杜先生的業務範圍可真挺廣的,還能兼職護身符呢!

有線索可聊,研究員適時地就露出了關懷的表情:“你下山去看過了嗎?馬路上也走不通?”

聽她話裏的意思,像是也迷路了。

結果,人家說:“哪兒呀,走得通,太通了!”

說起這個,樂珊就堆起了滿腔的怨念。她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怪事,不吐不快道:“這個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霧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鬼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是往山上走的啊,結果條條大路通山下!”

無論往哪邊走,兜轉不過三分鐘,她就一定會回到山腳。

身後是來時走的那條車跡罕至的高速,對面山田農屋,熱乎乎的人間氣息;眼前一道筆直的公路延伸入霧氣彌漫的深處,烏雲罩頂,氣色陰幽,又宛若鬼門關前。從賓館看不到山腳,從山腳也看不到賓館。樂珊是為著逆光沙而來,兢兢業業義無反顧地往那片晦澀濃密的山嵐之中猛紮了百八十次,卻次次,被彈回起點。

“你們說這叫鬼打墻嗎?”

她都困惑了:“這是鬼拆墻吧?”

別的地方都是巴不得捆著你不讓出去,怎麽到了這兒,還往外轟人呢!

所幸,屢試屢敗之後,她痛定思痛,掏出了她的護身寶典,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虔誠地默念了幾句杜先生保佑,沒想到效果立竿見影,果然諸邪退散,讓她成功地回到了賓館門前!

話及此處,姑娘情之所至,不得不就要再次崇敬地感慨一番:“杜先生一定在天有靈!”

兩位玩家:“……”

你確定人家這是在保佑你嗎!!

不,認真來講,這個故事聽上去是人家杜先生原本一片好意,關關切切、勞心操神、不厭其煩地把姑娘一遍遍送離這個糟心的鬼地方,沒想到對方和自己毫無默契,不領情不說,還上趕著祈禱自己放她進來。杜先生滿腔真心餵了狗,一怒之下,幹脆撒手不管……

多可憐的杜先生啊!

兩名聽眾光靠腦補,就對他充滿了人性的同情。

莫莫抽了抽嘴角:“你真的很想要逆光沙啊。”

為了它能慷慨赴死到這個地步,也是很不容易!

“是啊,如果它真的有。”樂珊重重點了下頭,一時間仿佛被這話勾起了什麽傷心往事,鼻尖一酸,“我的好朋友被裏面那幾個混蛋害死了。媽的,要是能讓我回去……”

好朋友?

莫莫跟研究員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想到了曲家那位姑娘。

這麽想的,他們也就這麽問了:“是顏映的那個……”前女友?

“是啊!顏映這個渣男,死得真是活該。”姑娘懊惱地道,“我們之前只在網上聯絡,偶爾面一下基。我沒和她說過我的身份,她也沒跟我提過她男朋友是誰……聯系不上她以後,我費了好半天勁才弄清楚她出了什麽事,真沒想到兜兜轉轉又能和家裏扯上關系。事實證明,我當初離開那裏的選擇簡直太有先見之明了,和那麽一群破玩意兒呆在一起,遲早被氣到英年早逝!”

好友離世帶來的負面情緒積攢良久,一傾瀉起來就有點止不住勢頭。

玩家們聽明白了,這又到了npc提供情報的環節。

兩人就沒打擾人家,研究員順著對方的話道了一聲:“節哀。”

莫莫說:“我們聽顏曦小姐說了,好像是樂安時他們家為了搶陰陽鏡。”

“對!”有人同仇敵愾,樂珊興致更盛,憤憤地道,“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他們學校那些腦殘也是有病,看顏映躲著她到處和她撇清關系,以為桃桃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叭叭的在那兒瞎猜!她爸被樂家折騰得都快不行了,家裏顧不過來,在學校又這樣!這些她都沒告訴我,就跟我說想調整心情。早知道,威逼利誘我也得把事兒給扒拉清楚了,到時候去他們學校和那些煞筆好好理論理論!說說說,她最後想不開,有一半原因都是他們給說的!”

講到最後,喉頭微哽。

不過,怒火盡數發洩出來,姑娘的情緒好歹是平覆了很多。

過去的事已經再無法挽回……除非真能找到逆光沙。

她將一切懊悔都化成了當下的動力。

說著話,就往賓館裏走去。莫莫跟研究員隨後跟上,然而才進了個院門,姑娘就又停住了腳步。

“咦?”

她的視線鎖定在了雕塑的腳邊。

“我放這兒的花呢?”

跟過來的兩人一看,確實,出去的時候還放在這裏的那捧白菊,如今卻不知去向了。

他們一直在山裏轉悠,不清楚賓館發生了什麽,自然也無法回答。

不過,並不用著急。三個人沒有想到,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這捧花的當下行蹤……

以一個不怎麽開心的方式。

進入大廳之中,頃刻間,一股壓抑的氛圍就隱隱從一側的角落裏籠罩過來。

低氣壓太過明顯,讓人想不註意到都難,大家自然被吸引過去了目光。

這一看,背上發寒,都齊齊楞住了。

賓館的大廳是個很規整的長方形,大門正對著前臺,位於整個空間的正中央。電梯間設在前臺的側後方,前臺的另一側直頂到盡頭,隱在墻壁中開出的小道裏的,是休息室。

如今,靠近電梯間這一邊的大堂側壁墻腳,斜靠著一面鏡子。

一面好大的鏡子,得有一人多高。

或者說,正好是一個人的高度。

鏡中,身穿水手服的姑娘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指尖揪著自己的裙褶。她面沖著鏡外,不知是看到了什麽,瞳孔微縮,眼睛張大,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唇畔微動,掀開的動作進行到一半,仿佛下一秒,就要自嗓中發出話語的第一句音來。

可惜沒能成功。

她整個人就定格在出聲的前一刻上。

如一幅畫,被框進了鏡子裏面。

鏡子還不是完整的,像是被用重物狠狠敲砸過一番,七零八碎,最小的一塊碎片只有指甲蓋那麽大。只不過,碎掉後,又被人用膠水一點一點粘合了起來,如今重新拼成了裂痕斑駁的完整一面。

在它跟前的地面上,堆了很多花。五顏六色,基本都是拿彩紙折就。唯一一束真花,就是那捧白菊。

白天和他們從二層分開,留在賓館裏的那幾位,冉一笑,趙正光,路人甲,牧小雀……四個人搬了把椅子,團團圍坐在被封進鏡子裏的課代表四周。

垂頭喪氣,神色頹靡。

陰郁的氣息便是從他們身上蔓延而來。

新回來的三位也沒見過這種陣仗,目瞪口呆地走過來和幸存的同伴們匯合。

莫莫還在接收狀況,被眼前的情景駭得說不出話來。研究員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艱難地問了聲廢話:“這是怎麽了?”

問完他就後悔了,還能怎麽,碰上規則了唄!

趙正光神情恍惚,顯然是仍舊沒能從失去隊友的低落裏緩過勁兒來。

冉一笑的心態倒是堅強一點,緩緩扭頭,看了一眼站著的三位,細細一數,“啊”了一聲。

“你們也少了一個?”

莫莫&研究員:“……”

這個“也”字就用得比較靈性!

不過,和這邊明朗的情勢不同,體育生目前是失蹤狀態,還屬於生死未定。

屋子裏都這樣了,研究員盡量往好的說:“沒找見他,可能還活著。”

誰料到,他一說這話,倒是提醒了趙正光什麽,把人家的魂兒喚了回來。

“體育生嗎?”他神色覆雜看了看他們,遲疑了一下,還是交代道,“不用找了,他應該也沒了。”

研究員:?!

這話不知從何說起,他還待細問,卻不想事情都趕在了一起。自進門起便一直呆楞地盯著課代表這層鏡面的樂珊姑娘,也在這個時候,突兀地開口,聲音顫抖地道:

“這不是……我小姑姑?”

“你小姑姑?”

她這一聲暗含情報,頓時給在場的幾位玩家註入了一點動力。他們紛紛驚疑不定地向她投去了目光。

鏡子裏的人肯定是課代表無誤,姑娘說的小姑姑,應該指的是其他方面。

樂珊還以為他們是不知道她小姑姑是誰,又補充說明了一聲:“我的小姑姑,樂殷。”

可惜,玩家們世界觀背景薄弱,這個名字等於一個新的信息,對方要靠此說明什麽,他們依然比較茫然。

當下這種事態,樂珊神經緊繃,倒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妥。她急切地想把自己的發現分享出去,因此看他們還是不懂,緊跟著就解釋道:“你們不知道嗎?我小姑姑就是這麽死的。陰陽鏡……”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小姑姑以身殉道,獻祭了自己。陰陽鏡,就是這麽被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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